第三十五章

　　在我被投进拘留所后，我已经由先前的惶惶不安，心态彻底归于平静。以前我总是听说在拘留所经常出现犯人打犯人现象，在刚被送去关押时，所以非常恐怖，简直害怕到极点。实际上自从我踏入了这间关押二十多犯人的拘留所，发现拘留所到底文明进步了不少。卫生做得非常干净，卫生程度基本上达到洁癖水平，基乎每人天天都要冲澡。另外也没有什么牢头狱霸，更没有出现犯人打犯人事件。管理我们的是一个做投资担保生意触犯金融诈骗罪已被关押一年多的年轻女性，这女的对犯人讲起话来，特别有条理性，可见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就是因为太有本事，听说融资高达好几亿，所以把自己混到监狱来了。后来，我终于发现，能把自己混到监狱的差不多都是能人，在家围着锅台锅上锅下天天转的家庭主妇真的来不到这里。
　　当然在我们监舍，被关押的各种人员，犯的罪不一而足，有偷盗成性的女贼，做了妓女的失足妇女，犯有金融诈骗的女强人，更有贩毒嫌疑人，也有做传销犯非法拘禁罪的恶徒。大家由于都成了犯罪嫌疑人，故而从四面八方同时走到这一间小小的监舍。小小的监舍容纳二十多号犯人，所以显得特别拥挤，与此同时，后来更可怕的是我们监舍又被带来二十多个用绳子捆来的罪犯。监狱不只是拥挤，一个床铺只有安排睡八个人了，在睡觉时不能平躺，甚至没有翻身的地儿。我相信中国不会缺少关押犯人的地方，但是把大家像一群猪乱哄哄的收容在一起，可能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可能为了折腾犯人。如果让每个犯人住在宽敞明亮的大别墅，估计全中国人都会明知故犯法律，去监狱坐享清福。就是有了这种惩罚，所以对触及法律就望而生畏起来。
　　拘留所被关押的犯人，可不是吃干饭的，进到拘留所被关押的人每日做的功课不只是组装彩灯以及糊纸盒，晚上睡到迷迷糊糊之时，还要轮流着起来站岗，怕有人想不开采取自杀行动。我对大家说:“我头脑神经衰弱严重，睡不着觉，还经常头疼，该怎么办啊?”一个女犯人安慰我说:“我以前也有这毛病，自从进来后，就完全好了，能吃能睡的。”这个女犯人没有说错，几天过后，我的脑神经衰弱症状全部消失。坐板是所有犯罪嫌疑人的必修课，就是大家在木板并排井然有序坐着。狱警让我站起背监规时，我先是报告警官，然后一气呵成背完，简直一字不差，有些在这被关押一年多的嫌疑人还背得锛锛砍砍不够顺溜，往往还落三差四。好多人惊叹说我:“月儿，你真厉害，到底是高材生。不像我们没有文化，学习什么都费劲。”在监狱之外的世界，我的优秀看起来不够显山露水，是扔到人群让人瞅不见的主儿，可在这小小的监舍里，我反倒出格得与众不同，显现出类拔萃的一面。被关押两天之后，当我换上荣荣给我买的风衣，大家对我啧啧称赞说:“月儿，长的真漂亮啊!气质又好。”一个有文化的犯人当众取笑我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心说，你们不会知道我的同性伴侣荣荣，荣荣不只是在我心目中是美女，在所有人眼中也是漂亮的女人。
　　说到荣荣，现在让我聊以自慰的是我终于给荣荣买过房子。对于芳芳我也已经实现承诺过的诺言，等到我出狱以后，我就可以带芳芳去买房，安顿芳芳娘儿两个了。在我心爱的两个女人身上，我相信已做到问心无愧。我无愧于心芳芳，更对得起同我相伴快二十年的同性伴侣荣荣了。我真的钟爱荣荣，远远胜于钟爱自己。
　　在监狱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说起吃来，给犯人送来的饭菜是极差的，把从菜市场捡来的剩垃圾食品菜用一锅水煮了，清汤寡油的，再洒上一把盐，然后就给监狱犯人送来了，无滋无味的，就是拿了喂猪，我相信猪也不会有什么胃口。这样的伙食，监狱厨师显然是故意虐待犯人，让犯人花高额价钱买厨师做的饭菜。以前我老是听人说进拘留所就是喝稀饭，现在我终于体味到什么是名副其实的喝稀饭，在拘留所被关押一个月，我简直是足足喝了三十多天稀饭。后来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一些不明原因的人问我:“月儿，你消失了一个多月，都是去了哪里?看你现在瘦成这样，是吃了什么减肥药?告诉我药名我也去买几盒减肥啊。”这样的问话不仅让我苦笑不得，更是悲从心来。
　　在后来，荣荣同芳芳一起接我出狱时，穿过拘留所一道道铜墙铁壁，在我眼前这俩人像一道艳丽的彩霞出现在我面前时，立刻一阵豁然开朗。过了一个多月被囚禁的生活之后，我终于自由了。想到在监狱里的三十多天里，虽说可以苦中作乐，却是度日如年。我每日都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我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如何，更不知在医院抢救得怎么样了，一次在我恍恍惚惚入梦之时，我真真实实看到了母亲，母亲变得憔悴不堪，满眼写着忧伤的哀怨，母亲哭着对我说:“月儿闺女，我要走了!”我急急拉着母亲的衣服问:“娘，你要去哪里?”母亲哭着说:“别问去哪里，我也不知要去哪里，不过可能要去一个很遥远遥远的地方……”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把我同母亲隔开，我越是挣扎，竟然看到母亲越走越远，我一阵泪下如雨，大声哭着叫道:娘，你不能走!你如果走了，把我一个人撇下怎么办?”可是母亲还是哭着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当我还在为母亲的离去悲恸时，睡在身边的女犯人把我推醒，让我再次回到无情的现实，我才知道是做了一梦，可是这时我脸颊全部被泪水已经打湿。我对这位狱友说:“没办法，我又梦到母亲了!”
　　身陷囹圄，那时我特别想家，提心吊胆担心母亲的安危，又不知荣荣离开了我该怎么生活。在我做记者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我早已不让荣荣工作。我对荣荣说:“亲爱的，我能养得起你，所以不想让你再出去受苦受累。你什么都不用去做，可以在床上安安稳稳睡觉等我赚钱回来。只要回来第一眼能看到你，对我就是莫大的满足。因为我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你，通过快二十年的亲密无间生活，我们身体早已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说到激动之处，我的欲望来了，于是我扑到荣荣身上，我们身体又一次融合在一起，当我用嘴扑捉到荣荣乳头吮吸时，再次听到荣荣销魂的叫床声……
　　现在我重新获得自由，呼吸着新鲜空气，监狱这种鬼地方，我希望一辈子不要再来，在我一步步走出监狱大门，直到监狱被我远远抛在身后，始终没有再敢回头。
　　当坐上返回郑州的车上时，我向荣荣打听近况，才从芳芳口中知道，荣荣为了把我从监狱里捞出来，不得不四处奔走，把我给她买的房子已经贱卖处理，并且已经花光了所有钱。听到芳芳这么说，我痛心疾首的对荣荣叫道:“荣荣你真的不该救我!我就是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同意你去卖房!你跟了我整整快二十年，快二十年啊!”当时我不只是对荣荣吼叫，泪水哗的一下来了。荣荣对我的吼叫置若惘闻，只是用手抚摸着我削瘦的脸颊说:“月儿姐，看你瘦得快脱去人形了……”
　　当时我的心不只是在流血，而是整个身心都在作痛，亲爱的荣荣啊，你为什么那么傻?你在做什么啊?实际上你把我的付出全部扔给狗了。坐牢又算得上什么，如果能给你换回安身立命地方，我宁愿让自己老死在监狱。
　　回到出租屋后，不只是我一个人嚎哭，荣荣比我哭得还要厉害，同时把我抱得紧紧的，一手指在我嘴唇上轻轻划着，哽咽着说:“月儿姐，我真的不需要房子，我只是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要房子有什么意义?”
　　当时我同荣荣互相抱着哭成一团。正在痛哭不止时，芳芳从外面再次进来。看到芳芳进来，我擦了一下泪水，停止哭泣，转身对芳芳说:“芳芳姐，我已经辜负了荣荣，可是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我不是给你送去六十万元，要给你买房子吗?一会我就带你去售楼部看房。”当我说到这里，不只是荣荣哭，芳芳也在哭了。芳芳紧紧拉住我的手只哭得肝肠寸断，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为了救我出狱，荣荣把房子卖掉花光所有钱不算，芳芳把我给她留的六十万元也贡献给了公安狗腿子，芳芳哭着说:“月儿，真的没有办法啊!你可能不知你面临的危险，捉你们入狱的家伙是安心把你往死里整了，从你皮包里搜出七万元，就硬要陷害你敲诈勒索七万元，如果一旦罪名成立，你面临的可是十年以上徒刑。为了把你解救出来，哪一个小鬼小判我和荣荣都得打点到啊，在这一个月时间里，这钱花得简直比流水还快，根本不经花啊!”
　　就是因为进了一次监狱，我做记者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在我无辜伤害了两个女人的同时，公安局的一些腐败分子却从我身上狠狠大捞一笔，我这是分明在为他们做了嫁衣，他们不只是让荣荣和芳芳陷入困境变成一无所有，还光明正大抢光了我带的七万元现金，当我从狱中出来之时，公安干警归还给我的皮包里已经身无分文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黑了，警察对犯罪嫌疑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肆无忌惮妄加迫害，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随时捏造你一个罪名，不说把你整死，也会让你脱掉三层皮，无怪乎中国的百姓个个希望升官发财，一旦登上权位，就可以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看谁不顺眼，或者盯上谁的钱财，这人就可以随时让别人倾家荡产！
　　我同荣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次沦落为穷光蛋，在我的身上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荣荣不只是把我送给她的房子已经贱卖，还穷得重新做了妓女！芳芳给公安各个部门上上下下陆陆续续送去六十万元以后，害怕警察对我再次栽脏，让荣荣把我电脑上写的文章以及诗歌、小说、杂谈全部删除清空……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有时让我自己都怀疑人生了，我不只没有做过记者，似乎我从来没有认真活过，一切似乎都在虚度人生！